这天早上一起来我就发现外面下了很大的雪,纷纷扬扬的,壮观而美丽。通常天下大雪的时候都不是很冷,爸爸叫了一辆平时拉货的出租车,汽车在那儿可算是稀罕物,车费虽然照比省城要便宜很多,但是对于当地人来说仍然是个不小的数字。他们宁肯步行几十里地,也坚决不会花这种非生活所必需支出的冤枉钱。
一望无际的银装素裹,沾满了雪的苍松翠柏由远及近。整齐的村落,时不时出现的羊群,俨然就是王希孟的《千里江山图》。这一切让我格外地兴奋。不知道什么时候,开始喜欢下雪,尤其是大雪,落英缤纷,仿佛童话世界一般,甚至贪恋这童话世界永远不要毁坏。一旦冰雪开始消融我就会暗自神伤,感叹这世界太无情,总是要有意地去毁灭一些本就美好的东西。
但是等到万物复苏,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春泥味道的时候就又忘了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了,四季各有其美,真的永远都是冰天雪地的时候,估计那时候所有人一定会十分渴望春天的来临。人总是这样,觉得好了就患得患失,审美疲劳了,就又开始渴望新鲜和刺激了,也许只有四季这样不断变换交替,才不会让人感觉到厌倦吧。
漫天的大雪让我突然想起诸葛亮的《梁甫吟》中的一段:一夜北风寒,万里彤云厚。长空雪乱飘,改尽江山旧。仰面观太虚,疑是玉龙斗。纷纷鳞甲飞,顷刻遍宇宙。骑驴过小桥,独叹梅花瘦。最喜欢这最后一句,骑驴过小桥,独叹梅花瘦。我觉得梅花才是真正的花中帝王,贵而不娇,美而不俗。只可惜现在没有驴骑,也更不见梅花。真道是美中不足今方信,让人难免发出这千年一叹。
完全沉浸在思绪当中的我被爸爸叮嘱到:快到了,精神精神,把衣服穿好,外面冷,小心感冒。因为汽车是稀罕东西的原因,早有村子里出来抱柴火的人看见了远处来的汽车,急忙跑着去给姨奶报信。因为能坐着汽车去那里的人,当时也只有我爸。
姨奶家是村头第一家,因为没有遮挡视线的东西,眼见着从房子里陆续地出来很多人。等我们到门口的时候他们的身上已经落了很多的积雪。所有人都簇拥着姨奶,姨奶满脸写满了慈祥和喜悦。自从我奶去世了以后,姨奶就拿爸爸当亲儿子一样关心和惦记。虽然得知我们过的挺好,但她也总盼着我们能多回去看看。见我们总也不来,就想自己要去看看我们。但毕竟隔着算得上非常遥远的距离,自己又上了年纪,身体也不是很好,去一趟着实费劲,所以终究也没能成为现实。
迎接队伍里面绝大多数的人我都是认识的,因为压根就没见过的原因,只是对表姑一家人不太熟悉。他们去我家的时候还没有我,我是在她们离开两年以后才在刘小西出生的同一张床上出生的。
纯朴的质感所堆积起来的雪村,在这一瞬间形成了一幅整体绝美的画卷。但在整体绝美的巨大画卷中,单个元素的作用是会被大幅度削弱的。然而这丝毫不影响一股莫名强大力量对我的冲击,先是精神上的,而后才是视觉上的。我一眼就看见了隐藏在人群中的刘小西,虽然她十分陌生,但有股非常强烈的感觉不断地告诉我,我们何止是熟悉,总觉得在哪里见过,但又想不起来。对她的感觉就好像是我的命一样,不可分割。在她的身上,竟然散发着和我一样的气息。
就在这一刻,她愣在了人群之中,我同样也是。心中好像有千言万语,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。眼泪根本止不住,像太平洋里的海水那么多,狂风暴雨一般砸落!在一旁的众人满脸都是惊愕,姨奶赶紧上来哄我,以为我是刚从姥爷家出来,没有待够,心里有点不高兴。我爸紧着对姨奶说没事,但实际他也觉得莫名其妙。思索片刻爸爸忙问身旁的二表姑说:他不总来乡下,加上又是过年,你们家又在村口,是不是一下车冲到什么东西了?路上一直都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这样了?二表姑紧着说没事,安抚着没了主意的爸爸。小孩有点耍性子,一会儿就好。实在不行一会儿再找个大神给看看,咱先进屋吧,外面雪挺大的。
等大家进屋坐下以后,我的状态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,众人不停地拿来各种瓜果梨桃,而我一不看二不吃,只是在那里不停地哭,哭得惊天动地。上年纪的老年人一般遇到这种事,都会和一些封建迷信的事联系在一起,姨奶也没了主意,一直用手捅咕旁边的姨夫爷。
这里有个民间风俗,就是要在过年的时候,专门找一个重要的位置,供上一张红纸。上面写着胡黄常大仙之位,再在红纸前摆上香碗,和白酒。一直等出了正月,才撤掉。这是他们心中的信仰,她们认为会保佑着他们一年风调雨顺,家宅安康。
姨夫爷是当地为数不多的识文断字的人,平时喜欢翻翻黄历,看看周易,占卜之类的书籍。所以别人家有什么大事小情的,都会请他去帮着张罗。眼见着这样的场面,姨夫爷马上倒了一碗白酒,几步走到排位前,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了一番。然后将白酒洒在地上,再拜上三拜,回头对大家说:大家先不用慌,等等看,管用不。奇怪的是还没等他话说完,倒在地上的酒,刺啦一声,变成一道白烟升起,便没了动静。姨夫爷马上说道:显灵了,显灵了,估计一会儿就能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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